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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2章 瓶裝船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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谷立凱和他的學生們在劍橋待了整整兩周。在此期間,林知夏參觀了許多實驗室。她見到了一位非常厲害的教授,這名教授的研究領域包括理論物理、天文學、量子理論、計算物理學、應用數學、分子醫學等等。他們在“量子計算”領域的研究,同樣位列世界頂尖水平。

那位教授的學生們各有自己的主攻方向。林知夏和他們聊天,又收獲了很多新想法。她漸漸從“發不出論文”的焦慮中解脫了。這時候,她再回想去年十月份交給谷老師的那一份論文草稿,她找到了很多不完善的地方。雖然,她的框架沒問題,但是,論文的選題太大,需要填充的內容太多,她一口吃不成胖子,應該把問題進一步細化。

譚千澈就做得很好。他擅長找到準確的切入點。

林知夏決定把譚千澈的所有論文都看一遍。

這一趟學術交流之旅還沒結束,林知夏就覺得自己收獲頗豐。她每天都是開開心心的,然而,譚千澈經常擺出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。

林知夏以為他水土不服。

某一天下午,林知夏偷聽到了學長們的談話,這才知道了譚千澈的生平經歷。譚千澈的初戀原本和他約好一起上北大,卻在高二那年把他甩了,直接出國留學,再也沒和他見過面。

對此,楊術文評價道:“譚千澈是個可憐人。哎,要我說啊,他的人生經歷太像PUA教程了,PUA教程就是讓一個男的假裝被前女友傷害了,被社會戕害了,讓別人來感化他,誘導別人自我奉獻、自我犧牲……”

林知夏將楊術文的話一字不漏地聽進了耳朵。

她嚴謹地問道:“PUA和斯德哥爾摩綜合征有關嗎?”

楊術文是“PUA理論”的資深研究者。他之所以學習PUA理論,就是為了調整自己的心理壓力,適應自己常年被林知夏打壓的現實。

當林知夏提起“PUA”,楊術文顧忌她的年齡,不敢細談,只說:“哎,這個不在我的思考範圍內。”

他一邊講話,一邊跑遠。

林知夏若有所思。

離開劍橋的前一天,林知夏特意去了一趟劍橋大學的“三一學院”。

林知夏聽江逾白說過,他想去三一學院念書。於是,林知夏繞路去了一趟學院門口,拍下了許多照片。

三一學院的附近,有一家名為“heffers”的書店。據說,這家書店有一百三十多年的歷史,第一任主人名叫William Heffer,書店的名字源於那位主人的姓氏。

林知夏在這家書店裏挑了兩本書,當作送給江逾白的禮物。每本書的價格都在十五英鎊左右,共計三十多英鎊,折算成人民幣大概是三百多元。但她一點都不心疼,她願意為書本花錢。

“heffers”書店提供一種像紙袋一樣的包裝袋,袋子上印著一個紅色圓圈,圈內寫有劍橋的英文名。林知夏用這個紙袋裝好書冊,附贈一張祝福賀卡,卡片上寫著:江逾白,祝你一切順利。

今年五月份以來,林知夏和江逾白的聯系減少了很多。

前段時間,林知夏一直醉心學術,滿腦子都是量子理論和各種算法,沒時間想念江逾白。歐洲的學術訪問結束之後,正值八月下旬,江逾白的生日快到了,林知夏給江逾白打了一個電話,開門見山地問道:“江逾白,你暑假過得怎麽樣,有沒有時間出來玩?”

八月酷暑難熬,夜間的風是悶熱的。

林知夏站在寢室的走廊上,面朝一扇半開的窗戶。她扶著窗臺,望著月亮,等了好幾秒鐘,才聽見江逾白說:“明天見嗎?”

林知夏從他的聲音裏聽出一絲委屈。

他在委屈什麽?

林知夏對他溫聲軟語:“好的好的,我們明天見吧。今年暑假,我去了美國、英國、德國,我在每個地方都給你買了紀念品,我一直在想你。”

她說,我一直在想你。

江逾白知道,這種想念代表了朋友之間的真摯友情。

就像元稹思念白居易,寫下了“我今因病魂顛倒,唯夢閑人不夢君”的名句,就像俞伯牙思念鐘子期,產生了“高山流水”這一段千古佳話。

江逾白禮尚往來地回應道:“我和你一樣。”

林知夏問他:“你也買了紀念品嗎?”

他低聲回答:“我也在想你。”

江逾白很少會坦率地表達他的情緒。

林知夏不由自主地做了一個深呼吸。她和江逾白之間的談話就像一場拉鋸戰——當他變得坦白而直接,她反而開始忐忑羞怯,無法再像平常一樣有話直說了。

江逾白和林知夏約好了,明天早晨八點在林知夏的學校門口見面。

今年暑假,江逾白沒回省城。他一直待在北京,準備今年下半年的劍橋大學入學面試。林知夏出國之後,與國內存在時差,她和江逾白各自都有事情要忙,總是沒時間進行QQ視頻聊天。

八月三十號早晨八點,他們兩人終於見面。

江逾白提前十分鐘抵達。他稍微等了一會兒,就聽見林知夏喊他:“江江江江逾白!”

她很久沒用過這個稱謂。

他心弦一動,轉身看她。

她遞給他一個手提袋:“我送你的禮物,十五歲生日快樂,祝你天天開心,身體健康,學業有成。”

幾個月不見,林知夏又長高了一些。她擡頭看著他,在他眼中窺見自己的倒影,她輕聲提醒他:“你不拆禮物嗎?”

江逾白打開袋子,看見兩本書,其中一本是大學經濟學手冊,另一本是硬科幻,講述了人工智能時代的機器人變革。他還找到了一盒德國新天鵝城堡的3D拼圖,兩張美國洛杉磯的城市明信片,以及一只“瓶裝船”工藝品——透明的酒瓶內,裝著一艘精致的小船,潔白的船帆上印著“江逾白勇往直前”七個字。

“這是江逾白和林知夏的小船,今年寒假,我親手做的。”林知夏解釋道。

江逾白說了一聲“謝謝”。他左手拎著袋子,右手伸向旁邊,下意識地想牽住她的手腕。她並未避開他,也沒察覺他的意圖,當他的指尖碰到她的手背,他瞬間恢覆了理智,把作孽的右手背到了身後。

他左手攥著手提袋的尼龍繩,右手的指尖扣在掌中,沒聽清林知夏在說什麽話。

今年五月到八月,林知夏忙於學業,無意中冷落了他。他原先以為自己不會很在意,然而事實卻是,他在意了整整三個月。

他沒辦法再欺騙自己。

他不是傻子,那可能不是友情。

他驀地停下腳步。

林知夏回頭看他:“江逾白?”

林知夏完全沒留意江逾白“想牽她又不敢牽”的小動作。她走到他的面前,興致盎然道:“我剛才說到,我在劍橋的河邊看見了好幾只天鵝,雪白雪白的天鵝……你喜歡天鵝嗎?”

江逾白的內心世界異常豐富,話卻說得平靜而簡潔:“喜歡。”

“我也喜歡。”林知夏讚同道。

今天,江逾白和林知夏計劃同游香山公園。江逾白把手提袋放進了車內,委托司機保管,然後,他和林知夏一起走進了香山公園的正門。

香山公園的樹林茂盛,風景優美,還有許多別具一格的古代建築,那些建築物的名字都很好聽,譬如“棲月山莊”、“梯雲山館”、“雲巢亭”、“香霧窟”等等。

林知夏心情很好。她和江逾白講起香山的歷史,香山原本是一座皇家園林,山上的景點起名都比較講究。林知夏還聯想到了江逾白家裏的各個區域,她問:“有人給你們家的游泳池、網球場、玫瑰園取名嗎?”

江逾白如實說:“沒聽說過。”

林知夏哈哈一笑。

香山高達五百多米,林知夏爬山爬得很慢,她走走停停,到處觀賞景色,見到松鼠也要指給江逾白看:“一只松鼠。”

江逾白正要走過去,林知夏又拉住他的衣服:“松鼠跑了。”

江逾白退回原地,林知夏松開了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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